洛城藝象

所謂的洛城人，對於城市缺乏濃厚的文藝氣息這回事，是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我們擁有纖美或壯闊的金黃色海洋連綿，擁有洋洋灑灑的金黃色陽光四季慷慨，自然必須取捨掉由陰冷愁苦而發的繆思這類的事，fair game。



不過這自然不是說，天使之城的居民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只願意攤在沙灘上陽光下沉沉睡去。洛城究竟擁有了來自各個種族間大量拼撞的文化內涵，無論是藝術或者文學，湊在一塊兒很似熱帶花圃，鮮豔的各自鳴放，口味繁複任君挑選。

尤是電影。好萊塢在這裡發生，主流的非主流的，獨立製作的非英語系的，小眾的學生拍攝的，在這一座座現代或者傳統的電影院裡綻放爆裂著，比爆米花香。


但是你終究能明白，擁有這氣候條件的洛城人，從來就不甘願坐伏規格整齊的室內空間。美術館如LACMA的Pavilion for Japanese Art要以奇異的室內設計請君入室，大名鼎鼎蟠踞山頭的Getty Center還要以大量的自然光和室內外一體的精神說服訪客：進來嘛，進來吧；即使是進來了，還是有陽光啊。

於是大多數的藝文活動總在戶外發生，哪條街那個路口哪塊大草皮，只要是有陽光的地方，便有人群。有人群，便有街頭藝人演奏/ 歌唱/ 跳舞，便有藝術家肖像/ 噴畫/ 刻出一具蒙娜麗莎，便有演員就地作一場即興的默劇，便有觀而不得其意的雕像樹立。那麼所謂的Southern California Dream 就有了這樣的意象：陽光，人群，草坪，音樂，海洋，和慵懶而飽滿的午后。



※


「海的方向在哪裡?」初到科州時，我和一群朋友上山探景，在高處忍不住這樣問。

「我怎麼會知道?」他們聳聳肩，「妳要海幹嘛?」


我睜大眼睛，要海幹嘛?


要湛藍深沉的風吹起海潮，要海潮柔軟的手指推出海岸線，要海岸線服貼的雕塑我一只岩面或者沙灘，於是我便能夠在繾綣的鹽味裡捧上一本冬日未讀盡的小說甚或平攤一只畫卷，離開城市的氣味睏臥，然後在什麼也還沒完成前，柔柔軟軟的滾進夢裡。




就要海這麼做。





西雅圖/ 晚上十一點/ 圖是大名鼎鼎的Walt Disney Concert Hall